齐父显然也早已看出方辰之前并不知道这件事,是以这会儿看到门外一脸震惊方辰,刚与方怡相认满腔激动之情顿时被一盆冷水劈头淋下,这位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朝之重臣一时间竟显得有些无措,就好像那千千万万努力想要讨好孙儿却始终不得其法长辈一般。方辰和方怡不同,方怡性子颇有些名士大气随性,而方辰性子却是单纯而认真,如果让他知道齐家这么多年来对他们不闻不问,恐怕会钻了牛角尖生出些不好想法来,凭白让自己伤心难过。

方辰呆呆地看着面前两人,脑子里一片混乱,许久才将目光投向方怡,声音透出一丝迷茫无助:“姐姐。”

方怡心底默默叹了口气,不合适时间以坏方式暴露了一个不能暴露秘密,这老天爷还真是一如既往爱开玩笑,她冲方辰和赵立年招招手:“你们都进来吧,这件事我本想等以后再说,既然你们都看到了,那就现说了吧。”方怡说到后,用带了些询问目光看向齐父。

齐父满嘴苦涩,轻轻点了点头,再开口时嗓音有些沙哑:“早点说了也好。”

赵立夏站门外没有进来:“你们聊,我替你们看着门。”

屋里站了四个人,方辰和赵立年都站方怡身旁,对面是齐父。把人叫进来之后,方怡却没有再开口,一来她知道不多,显然不如齐父知道多,那当年那些事自然还是让齐父亲自说出来比较好,不管是真话还是谎言,她明白,她还好说,方辰却是需要一个解释。

齐父深深地看着方怡和方辰,许久才叹了口气:“按理,你们要喊我一声‘外公’,你们母亲是我唯一掌上明珠,而你们父亲,则是方侯爷长孙。当年,你们父母彼此相识,互生情愫,我与方侯爷也乐见其成,本欲等孩子大些了就订了这门亲事,只可惜,那一年,京城突然发生了一些变故,这门亲事不得不告吹,你们父母却不愿放弃。后,我提出了一个办法。”

说到这里,齐父似想起当年他说出那个提议情形,如果不是他当年那个提议,两个孩子是不是就不会诈死远遁,即便不能相守,至少也都还活着!不用受那颠沛流离之苦,不用受病痛折磨之苦,不会年纪轻轻就去了,让两家白发人送黑发人!

听到这里,方怡已经明白后来事情了,两个为了真爱情愿抛弃荣华富贵年轻人,果断选择了诈死私奔这条艰难路,然后,这段爱情结局是凄凉,却又是唯美,因为他们那甘愿抛弃一切也一定要守护爱情由始至终都伴随着他们,至死不渝。

不过,方怡看来是动人爱情故事,可齐父这个疼爱女儿父亲心中,恐怕会觉得是自己当年那个提议才间接导致了女儿早逝吧。方怡不忍心让齐父亲口说出那段往事,张了张嘴,想要替他把后面事情说下去,耳边,却听到方辰声音:“亲事之所以告吹,是因为皇上下旨,要我娘嫁给别人,是吗?”

齐父心下一惊,面上却没露出过多神情。

方辰继续道:“年前除夕守夜时候,齐师……舅舅当时也,他跟我讲了一个故事,说是前朝野史,不过我细细想来,觉得舅舅当时神情有些奇怪,如今听,听外公一说,我便觉得那应当是舅舅想要间接告诉我爹娘当年事。”

齐父却仿佛没有听到方辰其他话,他猛地上前几步,双手颤巍巍地按方辰肩头:“辰辰,你愿意叫我外公?”

“为什么不愿?”

齐父有些激动:“当年如果不是我提议让他们诈……”

“外公!”方辰突然打断了齐父话:“当年路是我爹娘自己选,不是外公错。外公当时会提出那样建议,也是因为心里明白,我娘无论如何是不会嫁给其他人,对吧?也就是说,如果没有外公提议,我娘或许当年就已经不了。”

齐父没有想到方辰居然会把这件事想得如此通透,就连方怡和赵立年都有些吃惊,方辰之前可从未提过齐墨讲那个故事,他是从什么时候起就有了这样怀疑?

接下来一切是那么顺理成章,齐父一生从容,此刻却也不禁老泪纵横,将记挂了十余年外孙抱进怀里,听他一遍遍用尚显稚嫩嗓音喊着外公,那么亲昵,那么可爱,仿佛一颗心都要融化掉了。见此情形,方怡也忍不住落下泪来,为自己之前决定而懊恼,看似是为了方辰着想,可又何尝不是阻碍了他与亲人相认?

前头逸仙居里客人有不少,厨房那边时不时有小斯跑进跑出端各种小点心,赵立夏守书房门口,以防有人不经意间闯了过来,隔得有些远,他听不清里面说了些什么,却能猜出个大概来,似乎是方辰说了什么让人意外话来,连方怡都觉得吃惊了,看得出齐父很激动,是高兴得激动,赵立夏也不由微微笑起来,先前他和方怡担心就是方辰,却没想到,当年小豆丁如今也一天天长大,或许不远将来,他还会站得高,让多小看了他人大跌眼镜。

齐父一直呆到日落西山,连左柳都因为不放心而寻了过来,却意外地书房里看到了温馨一幕,那个自从四年前就没再撒过娇方辰居然懒懒地靠齐父怀里,任由齐父喂点心给他吃,冷不丁看到左柳,顿时吓了一跳,随即就被点心给呛着了,把身旁几个人折腾得手忙脚乱。左柳抱着手臂,看得直挑眉,不肯承认心里头有点儿酸溜溜!

方辰这回糗大了,一张白嫩脸红了个彻底,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去讨好左柳,嘴里又是左哥哥又是左师兄叫得可甜了,到后把全家人都逗笑了。王芊芊下午时候房里照顾壮壮,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不过却也看出,方辰今天似乎很开心,脸蛋儿上小酒窝几乎就没下去过,左柳忍不住捏了好几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