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予琛想了想,接着交代靳伟焕:“想办法通知那些跪在宫城外的大臣的家眷。”

跪在新宫宫城外的大臣们已经停止了嚎哭,眼睁睁看太监把曹选静摁在全面空地上,禁军举起竹杖一下一下打着,发出“噗噗”的声音。

曹选静先前还在挣扎,可是很快便不动了,也没了声音。

水寒与袁申宇立在那里,看着众大臣的反应。清平帝已经说了,不管是谁,只要敢站出来,就接着杖死。

曹选静早就没了声息。

袁申宇走过去,在曹选静的鼻端摸了摸,便向水寒拱手禀报:“禀将军,曹罪臣已经死了!”

他的声音不大不小,正好能让下面跪着的众人听到。

水寒没有说话,黑幽幽的猫眼冷冷地打量着这些人,等待着下一个送死的人自己跳出来。

四周一片静寂。

众人的眼睛都看向跪在正中间的中书舍人林中材。

林中材低着头,脸吓得煞白,浑身颤抖着。

水寒看向林中材,猫眼眯了起来。

林中材一直没有动静,众大臣只得失望地移开了视线。

群臣正不知该如何下台,一辆青绸马车由远驶近,接着便是许多辆马车涌了过来。

首先进入广场的那辆青绸马车停了下来,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穿了过来:“我的老爷啊——”

水寒、袁申宇和苏延站在那里,看着家眷冲进来,看着人群逐渐散去。

他们相视一看,留下袁申宇善后,水寒与苏延一起回去复命。

外面的事情徐灿灿一无所知,她正在福云殿西偏殿的浴室里和玉茗长公主一起为傅熙和傅荃洗澡。

与傅瑞小时候相比,傅熙与傅荃要瘦得多,不过身体还算健壮。

侍候的人虽多,可徐灿灿还是想亲手照顾自己的孩子。

红拂用手托着傅荃,玉茗长公主用手托着傅熙,徐灿灿给傅熙和傅荃全身涂了香胰子,又揉搓出泡沫来,便有些累了,额头上出了一层细汗,只得把余下的工作交给了奶娘和侍候的女官宫女们,自己在一边观看。

玉茗长公主见她疲累,就劝道:“皇后娘娘,您不如先回福云殿正殿歇息,这里有妾身,还有红拂灰慧看着呢!”

徐灿灿见浴室里都是人,而且因为自己在她们都有些拘束,怕这样反倒不利于对傅熙和傅荃的照料,便交代红拂灰慧:“看好二皇子和三公主!”

红拂灰慧忙屈膝行礼:“奴婢遵命。”

见皇后娘娘犹自恋恋不舍,红拂笑道:“皇后娘娘,您不放心奴婢,还不放心长公主么?”

说的徐灿灿直笑,便带着跟她的人离去了。

董嬷嬷过来回报,今日有不少诰命递牌子求见徐皇后。

徐灿灿听了,只是问了一句:“她们来见我有事么?”

董嬷嬷看了碧云一眼。

碧云便上前把今日宫城城门外发生的事情说了,最后道:“这些诰命夫人怕是来找您疏通求情的,大概还想借您的力量影响陛下。”

徐灿灿的眼睛望着殿门上挂着的水晶珠帘,半晌方道:“老祖宗的都是对的么?如果对,为何大梁二百多年一直被邻国欺侮,是个国家都要来咬一口?闭关锁国?废除明显对大梁更有利的与东夷的盟约?这些人的脑袋被门挤了么?不见!”

碧云答了声“是”,看向董嬷嬷。

董嬷嬷恭谨行礼,道:“老奴谨遵皇后懿旨。”

又过了一日,崔氏递了牌子候见。

徐灿灿担心她也是为那些守旧的大臣求情来的,欲待不见,却又怕抹了堂兄的面子,思索片刻方道:“宣进来吧!”

崔氏进来行礼的时候,徐灿灿打量着她,见她满头珠翠衣裙华丽,脸上也有着精致的妆容,只是神情看上去恹恹的。

徐灿灿含笑命红蕖引着崔氏在自己西侧的圈椅上坐了,等着崔氏说明来意。

崔氏坐下之后,先夸赞了圈椅上的椅袱和椅垫:“是云锦铺垫了火云棉做成的吧?好软和!”

徐灿灿笑了笑,碧清的大眼睛瞟了一眼旁边炕桌上摆着的水果什锦。

侍立一旁的碧云忙把银叉子递给了她。

因崔氏不是外人,徐灿灿便歪在靠枕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水果。

崔氏手边的小几上也摆着一水晶盘切好的水果什锦,崔氏看了一眼,见里面并不是北方常见水果,而是大蓝莓、大樱桃、剥好的荔枝和菠萝蜜等罕见水果。

她用银叉叉了一粒蓝莓吃了,觉得甘甜可口,便笑道:“如今南越成了咱们大梁的属国,好像好处不少呢,咱们大梁的蓝莓都是黄豆粒大小的,哪有这么大的?还有樱桃,咱们的樱桃都是小樱桃,以前市面上哪有这么大的樱桃?更不用说这个劳什子菠萝蜜了,真甜啊,以前在汴京很罕见,可是现在一般水果铺子里都有了,可见陛下开放贸易的好处!”

这话徐灿灿乐意听,便道:“这都是互利的,譬如咱们北方的苹果,还有咱们这里的瓷器、丝绸,都运到南越去卖了!”她名下里有不少绸缎生意和瓷器生意,是真的卖到南越去了,徐灿灿预计明年六月盘账,她的收入绝对要超过一百五十万两银子。

崔氏奉承着徐灿灿说了半日,又一起吃了水果、点心,品尝了来自东夷的姜茶。

徐灿灿这才开口问她:“今日为何烦恼?”崔氏刚进来的时候,确实是满腹心事。

崔氏见徐皇后询问,这才叹了口气,道:“臣妾确实有心事想和皇后您商量一下。”

她抬头看着徐灿灿,道:“这件事和婆婆没法商量,和娘家的姐妹们也没法商量,只能来麻烦您了。”

徐灿灿收敛了笑意,认真地看着她,道:“说吧。”能帮忙的话,她愿意帮忙。

崔氏沉吟片刻,道:“娘娘,臣妾至今未诞下男丁。”

徐灿灿:“……你还年轻,急什么!”崔氏比她大一点,也不过二十多岁,急什么?

崔氏又叹了口气:“可是婆婆急了,妾身娘家的人也有些急……妾身自从有了大姐儿,就再没了动静,也用了不少偏方吃了不少药,可就是没用。现在婆婆已经明说了,要给相公纳妾……”

她眼中已经有了眼泪。

“才二十岁,怎么断定就怀不了了?”徐灿灿气道,“大哥怎么说?”

崔氏拭了拭泪道:“臣妾还没敢跟相公提这件事,婆婆提没提,臣妾也不知道。”

徐灿灿想了想,道:“你去问问大哥的想法,大哥应该明白事理。”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,如果妻子能生的话,长子还是得让正妻生,否则家里的一切都会乱套。她觉得徐宜鹏是很有想法的一个人,必定不会跟着大娘起哄。

崔氏顿有茅塞顿开之感,她当君者迷,只知道担心婆婆出面给丈夫纳妾,却一直没去问相公的意见呢!

想到婆婆,她不由叹了口气,道:“婆婆自从过了四十五岁,不知道怎么回事,一天比一天的怪异了。”

徐灿灿心想:大娘不会是更年期吧?

想到更年期,她不由打了个寒噤。有的人的更年期过得很平静,可是也有的人到了更年期就变成狂躁症患者了。

徐灿灿想了想,道:“既然不好相处,那就除了晨昏定省之外不去兜搭好了。”在这个时代,又不能撺掇着分家。不过,崔氏也不是好捏的软柿子,应该是没问题的。

在宅斗中崔氏从来都不是弱者,她不过是想寻个人倾诉一下罢了。

崔氏离开之后,徐灿灿便由大堂兄徐宜鹏想到了弟弟徐宜春——徐宜春常常跟着徐宜鹏读书并学习处理庶务的!

转眼八月将至,乡试的日期快要到了,她得准备送徐宜春去宛州参加乡试了!

想到这里,徐灿灿便起身在正堂里走来走去想着心事。

给徐宜春弄个侯爵公爵这样的爵位,对徐灿灿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,可是徐宜春是打算进入仕途的,若想进入仕途,必须一步步乡试、会试的考上来,这样方不被人看不起。

徐灿灿在心里计议停当,这才吩咐碧云:“去御书房看陛下有空没有,有空的话就说我请陛下过来。”

碧云答了声“是”便退了下去。

傅予琛用暴力推进了与东夷盟约的推行,心中颇为愉快,正带着傅桂、玉明跟着水寒练拳——他和水寒对打,傅桂与玉明对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