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车中放着两个暖炉暖和得很,碧云便把徐灿灿身上绣着兰草的白缎披风解了下去,叠好放在了对面的倒座上。

徐灿灿这些时间一直闭门养病,却因为心事太重,反倒越养越瘦了。为了让爹娘心生怜惜,然后带着弟弟留在汴京陪着自己,徐灿灿今日为了衬出自己楚楚可怜的气质,特地刻意妆饰了。

她头上挽了一个简单的窝髻,只用一支明月翡翠蝴蝶钗簪住,脸上没有搽粉,白得有些透明,唇上也没有涂香脂,看着很没有精神。

徐灿灿今日穿着一件月白交领下摆绣兰草的长袄,下面系着一条碧色撒花绸子马面裙,腰身细细的,素净中带着一丝瘦弱,当真是风姿楚楚我见犹怜。

徐灿灿还怕碧云到时候露馅,坐在车里认真地交代碧云道:“我说话的时候,你得在旁边敲边鼓:我说‘我很好’,你要在一边帮衬我,就说‘王妃一直食欲不振’;我说‘爹娘不须挂心我,带好宜春就行’,你就说‘王妃孤伶伶一个人呆在汴京,好不可怜’;我说‘身体已经恢复了,爹娘但请放心’,你就说‘王妃近来常常肚疼’!”

碧云忍住笑道:“王妃放心,奴婢全记住了,一定会好好配合您演出滴!”

她又笑着翘起大拇指表示佩服徐灿灿:“王妃,您真厉害!”

徐灿灿得意一笑。她的撒娇技术可是历经多年实践,苦心修炼而成的,对付她的爹娘弟弟是最有效不过的!

傅予琛骑在马上也在想着心事。

临出门他搀扶徐灿灿上车,发现徐灿灿今日有些娇弱,体态也好似瘦弱了许多,看着娇怯怯的,有些弱不禁风。

傅予琛心疼徐灿灿,便在心里盘算着说服岳父岳母一直留在徐灿灿身边,帮他照顾徐灿灿。

其实他派傅桂去宛州的时候就起过这个心思了——他交代傅桂只能说“王妃小产了”,其余一句话都不要多说。

傅予琛做好了一切准备,预备像钓鱼一样,使用徐灿灿这个香饵,把远在宛州的泰山和泰水给钓到京城来!

因家里还有几百亩地,徐顺和回到宛州便开始忙着收秋。他家的田地虽然自有长工去忙,徐顺和还是跟着忙碌了一段时间。

待收完秋,地里种上麦子,他便和徐王氏商议着进京去看女儿女婿,顺便让宜春继续回国子监上学。

徐王氏虽然不愿意离婆婆太近,可是爱女之心爱子之心还是战胜了对极品婆婆的恐惧,也同意随丈夫去汴京了。

徐王氏虽然被丈夫说动了,不过她也提出一个要求——她要先去王营和闫庄看看父母兄姐再出发。

徐顺和满口答应,亲自去宛州城里给各位亲戚都买了不少糕点果品,再加上灿灿送回来的绸缎首饰,夫妻俩每家亲戚都走动了一番,徐王氏这才没了挂心之事。

徐顺和还记得女婿让他找那位会做铁管爆竹的周铁匠,便让徐王氏在家带着丁妈妈和小香收拾行李,自己骑着马到宛州城东北方向的石桥镇去寻周铁匠。

周铁匠一听是要到闻名天下的傅帅军中效命,便爽快地答应了,和徐顺和说定等他安置好家人,便到汴京书店街去找徐顺和。

徐顺和圆满完成了女婿交给的任务,心情放松极了,慢慢悠悠骑着马往家走。刚走到独山脚下,他便听到东边有人叫“徐先生”。

傅桂带着人到了宛州,并没有立即去拜访外家老爷太太,而是先去独山卓杉的驻地见卓杉和陈素。

卓杉和陈素征完兵回到宛州,按照傅予琛的命令驻扎在独山脚下练兵,并负责保护徐灿灿的父母。

见了傅杨,双方一交流,陈素便道:“傅杨兄弟来的正好,暗中保护徐先生的士兵说徐先生去了石桥镇,等他回来一定会路过独山西边那条官道,咱们在那里候着就行了!”

傅桂闻言大喜,便拉着陈素去山脚下守株待兔去了。

他们守了整整大半日,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,捉到了徐先生。

喊了一声“徐先生”之后,傅桂飞快地用手揉了揉脸,手拿开之后,脸上已经现出了泫然若泣的神情,然后向徐顺和走了过去。

徐顺和下了马,看着给他行礼后一脸悲苦望着他的傅桂,担忧地问:“傅桂,你怎么了?”

傅桂闻言,用力擦了擦眼睛,叹了一口气,却不肯多说。

他越是这样做作,徐顺和越是担心,便一直追问傅桂。

傅桂见好就收,揉了揉眼睛,哑声道:“少夫人……少夫人她……她小产了……”

说罢,他低头用衣袖擦了擦夺眶而出的眼泪,不再多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