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时候徐王氏走了进来。

丁妈妈跟在她的后面,手里端着一个托盘。

看到徐灿灿和徐顺和父女俩趴在八仙桌上叽叽咕咕说个不停,徐王氏便笑道:“你们两个都过来吃宵夜吧!”

今天在徐府吃的那顿过早的晚饭,徐灿灿家三口人都没有吃饱。徐王氏怕女儿饿着了,便亲自去厨房做了几碗桂花甜酒做宵夜。

徐灿灿闻见了桂花甜酒的味道,抬头一看,正好看到丁妈妈往桌子上放盛着桂花甜酒的碗,便欢喜道:“娘,正好我也饿了!”她家的桂花甜酒与别家不同,是往米酒里加了自家腌制的糖桂花,烧滚后打入荷包蛋,稍微一滚便盛了出来。

徐灿灿急不可耐地坐了下来,舀了一调羹甜酒吹了好几下,这才放到了嘴里。酒味的香醇和桂花的甜香交织在一起,刺激着她的味蕾,徐灿灿也顾不得烫了,舀起荷包蛋嘴巴凑了过去,轻轻一咬,荷包蛋便流出金黄的黏汁,别提多好吃了!

徐王氏看女儿吃得香,便把自己那碗也推到了徐灿灿前面,笑眯眯看着女儿吃。

徐顺和因为心中有事,一点食欲也没有,便把自己的那碗桂花甜酒也推给了徐灿灿。

徐灿灿来者不拒,把三碗桂花甜酒全吃了下去,最后觉得肚子有点撑,脑袋也晕晕的,眼睛都快睁不开了。

徐王氏一看她眼都眯成了一条缝,睁都睁不开,就知道她是喝太多甜酒喝晕了,不禁又好气又好笑:“这丫头,都快出门(指嫁人)了,还这么贪吃,跟个小孩子似的!”说完,她忽然意识到徐灿灿还不满十六岁,不由又是一叹。

徐顺和瞅了女儿一眼,也叹了口气:“这个傻丫头!”

他弯下腰,等妻子把徐灿灿移到了他的背上,就双手托着徐灿灿起身出了堂屋。

徐王氏忙跟了上去。

碧云也跟了上去。

把徐灿灿放到床上之后,徐顺和和徐王氏又在女儿床前站了一会儿,夫妻俩俱是默然。

过了好一阵子,徐顺和才黯然道:“以前老怕灿灿嫁不出去,心里着急;如今她有人家了,却觉得她还是个小孩子,舍不得她嫁出去!”

徐王氏也是黯然,伸手摸了摸徐灿灿的脸,发现触手幼滑润泽,分明还是婴儿肌肤的触觉,不由也是一叹。

碧云在明间里呆着,隔一会儿就要去看看更漏,心里十分的焦急。方才丁妈妈传了一个消息给她——这次傅柳是让小厮观雪送来的。

傅柳让她候着消息,说公子有可能夜里来看徐姑娘。

夜深了,距离子时不过是一个时辰了,可徐氏夫妇依旧呆在女儿屋里,单是坐在那里看女儿,根本没有出来的打算。

碧云知道他们夫妻是因为姑娘要出嫁这才伤感,也不敢打扰,只得默默等待着。

徐顺和叹了口气,道:“咱们回去吧,明日宜春该回来了,得早点去接他呢!”

徐王氏和他互相搀扶着离开了徐灿灿的房间,临离开还交代碧云要好好照顾徐灿灿。

小香已经在丁妈妈那里睡着了,东厢房里终于只剩下碧云和徐灿灿了,碧云长出了一口气,今夜她不打算睡了。

傅柳离开之后,傅予琛便起来洗了个澡。

卧室床头的巨型花枝上点着大概十七八根蜡烛,卧室灯火通明,傅予琛倚在床头,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。

傅予琛那湿漉漉的长发垂了下来,傅桂正弯着腰用一块大布巾细细擦拭着。

不知什么时候,傅予琛的眼睛从书上移开了,看着白纱帐子上绣的歪歪扭扭的竹子——这个帐子也是徐灿灿绣了之后让傅柳带回来的!

他的心里有一种心弦被人用羽毛轻轻拂动的感觉,很舒服,很熨帖,痒痒的,这就是等待徐灿灿的感觉吧!

傅桂擦好了公子的长发,刚直起身子就看到公子嘴角噙着一丝笑意,正看着纱帐上绣的那丛蹩脚竹子呢!

傅桂觉得公子看的怕不是那丛歪歪扭扭的竹子而是徐姑娘!

他又给公子奉上了一杯茶,这才退了下去。

傅予琛接过杯子慢慢啜饮着。

此起彼伏的鸡鸣声隐隐传来,中间夹杂着一两声狗叫声。

傅予琛下了床,走到窗前推开窗子往外看:徐灿灿该到了吧!

可是,书房外的院子里空荡荡的,只有灯笼不知疲倦地散发出冷幽的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