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理遥遥看到一道人影晃了晃, 往前一扑,又滚落地上, 如同沙袋坠地, 呼吸一窒,几乎无法保持冷静。

一旁的谋士见状脸色也变了变,“郡王……”

他言有未尽之意, 却不敢说出口。

谁也不知道恭王与郡王妃会落入他们之手, 恭王又如此刚烈。虽说恭王记事不清,到底非常人。他这一死,剩着郡王妃也尴尬了。

纵赵理原有相救之心,恭王一死, 郡王妃焉有活路?

有太多话,他只能憋着了。

刚刚丧父的赵理纹丝不动, 仍紧紧盯着对面, 隔着夜色望向妻子与父亲,抬手一掩唇,片刻后悄无声息地张开手,手心赫然是鲜红的血迹。

谋士眼皮一跳,伸手要扶赵理。

赵理摇了摇头。

谋士心念一转,只道也是,此时更不能叫人看出郡王受伤。

“我原想留一丝余地。”赵理目光渐渐生出冷意, 喃喃道, “传令下去, 务要守好各处, 然后……”

“倾油。”

……

一队反军将木桶滚到水边,偶有泄出,散发着刺鼻的味道。又有手持小罐,系在火箭上,对准水殿射出。

侍卫亲军有识得此物的,慌忙扯着嗓子报信:“是——猛火油——”

猛火油?!水殿内诸臣登时两眼一翻,已经不知第几次心跳加快了。

猛火油一般用来攻城,烧得极旺,连水也挡不住。

此物原是朝廷管控,唯有军器监严密保存,竟不知反军从何处蓄得如此多猛火油。

到此时,甚至有人怀疑,陛下会到别苑来,乃至先前皇城意外失火其实也与赵理脱不开干系了。

这水殿四面环水,唯有虹桥连接,然而外间都是反军,方才是僵持住,出不得也进不去,现在仍是是为难,如何出去都要正面对敌。水面已有火油行不得船,难道要杀出一条血路,把陛下与东宫护送出去?对头战事胶着,便如虎狼环伺,向前向后皆是险地。

火箭画着弧,落在水殿内,火焰和着火油猛地向上蹿,点燃了纱帐,再包裹住梁柱——

腾,火光熊熊燃烧。

众军士要回转救驾,只见水面也燃起大火,与战船烧成一块儿,将虹桥也包裹住,内人出不来,外人进不去。

火焰晃动,殿内人影摇动,似是四处奔逃,最后不见。

军士们皆是悲愤,大呼为陛下报仇。虽有反贼,但大多宿卫是皇族亲信之人,尤其侍卫亲军,陛下极为重视。

背着已成火狱的池水,众人宁愿血战到底也不愿降。

赵理冷眼看着火势冲天,将水殿整个吞了,仿佛他的心也燃了起来。

正是时,冲杀声传来,他们回头一望,竟是黑压压的军队从后方涌来,粗粗一看,也有万数之众。

谋士惊道:“这是为何……”

城内此时,怎么可能还有禁军?

温澜从中策马出来,扬声道:“皇城司指挥使温澜率皇城司射月军、禁军捧日、天武二军平反,尔等调虎离山之计已被识破,乱军尚未离营已被制服,陛下、东宫与诸臣工、侍卫安然无恙。”

她轻夹马腹,提缰令马匹向旁让了让,陛下、东宫被簇拥着出现,后头的众臣也平安无事,就连郡王妃也在,一个不少。

先前这些人分明就在水殿内,此时却忽然出现在了别苑外,反军都心生惧意,难道是真龙天子,有神佛庇佑么?!

……

一刻钟前。

众臣慌乱,叫陛下与护卫冲杀出去,或有一线生机。

皇帝却镇定地道:“诸位爱卿都随朕来。”

再看东宫,也是一派自然,与王隐率先跟着皇帝走,他们自然也慌忙跟着。

王隐将郡王妃交给侍卫看管,把一张大大的罗汉床推开,再将下头的木板打开,露出一个一丈宽的通道来,斜斜向下。

王隐率先举着灯走下去,再回身扶皇帝,“陛下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