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头伏在枕上只是笑,十四爷也是呵呵直笑,“你没看到自个被十三哥捞起时的样子,当时没觉得,后来想一回笑一回,头饰掉了,发髻散了,湿漉漉的头发全糊在脸上,整个一落汤鸡,偏偏自己还把自个当老虎。”

室内越来越明亮,在清晨的阳光中,两人都放声大笑起来。十四爷笑问:“听十哥提起过曾经被你骗了个要求,十哥可兑现了?”

我愣了好一会,方想起,笑说:“我自个都早忘了。”

他轻叹道:“那只怕这一生也只能欠着了,你答应我的总能兑现吧?”我道:“十四爷有命,岂敢不遵,今年生辰刚过了,明年时一定唱。不过到时候可不许你嫌弃。”

从那后,十四爷隔一段时间就会在我屋内榻上歇息,两人隔着屏风絮絮而语,有时候回忆以前的事情,两人时悲时喜;有时候他会给我讲西北的风土人情,我听得份外入神,常常会再告诉他我记忆中的西北,他也是仔细倾听,两人说起西北的瓜果时,一致馋得流口水,遗憾道运过来的势必不能等全熟透采摘,味道可就差远了。

我笑问他:“西北民风淳朴,女子性情热烈奔放,可有姑娘给你扔水果?可有夜下私会?”

十四爷笑得直砸榻,“我倒是盼望得要命,好歹也是一段风流佳话,还可以借此青史留名。可是不知为何,姑娘一见我要么傻笑,要么一扭身就跑。倒是不停地有胡子拉杂的大汉拉着我喝酒,我只能眼看着底下士兵一个二个的和姑娘们谈笑,心里那个苦呀!”我笑得只知道揉胸口。

十四爷说起西北时总是妙语连珠,一点小事经他描绘也能把我逗得笑软在床上,沉沉夜色中两人的笑声份外悦耳。

沉香不知底细,只是喜滋滋地乐,低声问巧慧:“我们快要有小主子服侍了吧?”

巧慧脸色霎时惨白,厉声呵斥道:“再乱说话,仔细掌你的嘴!”

我淡淡道:“巧慧。”又安慰沉香道:“别往心里去,巧慧也就说说。”

沉香苍白着脸道:“奴婢再不敢了。”从此后明白孩子是个禁忌话题。

巧慧回头却拉住我,一味说十四爷的好话,似乎真想劝我生个孩子。我不想让她更加内疚,所以不愿告诉她我是不可能再有孩子的。只笑对她说:“我的事情,我自己心里有数,我们不是说好了吗?只要我高兴就可以的。”巧慧听完,眉头紧皱,却不再多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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梅花刚落尽,三两枝性急的杏花,已经灼灼地挑在雨幕里,嫩白的花瓣托着娇黄的花蕊,柔和而清新。许是靠着温泉的原因,地热较盛,近湖的几株杏花开得尤其好。一泓乍暖还寒的春水,映着岸上堆雪繁花,笼罩在轻纱似的烟雨中,春意盈盈。

巧慧打伞扶我赏了会花道:“小姐,近日你精神差了很多,经不得雨中久站,回去歇着吧,这花谢了还会开的。”我心中暗叹了声“年年岁岁花相似,岁岁年年人不同”,面上却笑应道:“好。”

进屋子让巧慧磨墨,凝神练了好几篇字,心中的思念方稍缓。手里随意握着鼻烟壶,身上搭着条薄毯静看门外一川烟雨。那天的雨要比现在大得多,他披着黑色斗篷从漫天大雨中走进来,无意中却替我化解了一场冲突。当时彷似未留意的一幕幕,都在一遍遍的回忆中变得无比清晰,我甚至能记起他斗篷内微湿袖口的花纹。

拿起鼻烟壶,细看了一回,再次忍不住笑起来。笑声未落,心情却忽似门外烟雨,迷迷蒙蒙起来,三只打架的小狗,一个芳魂已逝,一个幽禁,一个在这里静坐等候花落。

“主子。”沉香轻轻摇醒我道:“主子累了上床歇息吧,这儿正对着风口,容易着凉。”

我摇摇头道:“我不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