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听高无庸说你这几日都没好好吃饭,你在折腾什么?搞得比朕还忙?”胤禛见我进来,搁下毛笔示意我坐过去,我靠在他肩头道:“回头你就知道了。”

随手拿起他正在写的折子,勒令在早已去世的阿灵阿和揆叙墓碑上分别镌刻“不臣不弟暴悍贪庸阿灵阿之墓”、“不忠不孝柔奸阴险揆叙之墓”等字样。只为了当年阿灵阿和揆叙伙同八爷设计陷害他,十年过去,人都已死,胤禛却仍不能放下他的恨。我轻叹口气,放下了折子。

他轻拍下我背道:“折腾什么我不管,不过饭总要好好吃,觉总要好好睡。”

我道:“彼此,彼此。别光拿话说我,自个也惦记着。”

他气笑道:“朕要管整个天下,怎么能相提并论?”

我笑道:“你要摆皇上的架子时,就‘朕,朕’的。放心,我时刻惦记着你是皇上呢,不敢忘的。”

他沉默了会,叹气道:“十三弟如今时刻记着我是皇上,也就你还不往心里去。我要你往后也这样。”

我看着他柔声道:“你私下里老说‘我’,刻意不用‘朕’时,我就明白了。所以你如今虽已不是四阿哥、四王爷,可我只愿意把你看作胤禛。”心中早就叫过千百遍的名字第一次从唇齿间吐出。他表情微怔,唇角慢慢逸出笑,暖暖地凝视着我。

我忽觉得酸楚,抱住他喃喃道:“我一点都不想把你看作皇上,那是称孤道寡者,可你就是皇上,你握着生杀大权!”说着心里越发难受,怕他听出异样,忙收了声,只是静静抱着他。

他道:“只有这样,我才能拥有我想要的,保护我所爱的。没有权力我只能眼看着你们受伤,却无能为力。”两人默默相拥半晌,他在我额头轻吻了下道:“我还要看折子。”

我起身笑道:“我也要忙自己的事情去了。”他笑摇摇头,目送我出了帘子。

我出门后慢慢地走着,顺便舒展一下筋骨。玉檀、梅香、菊韵等养心殿内服侍的宫女太监陆续从外面进来,个个神色间带着几丝惊怕。我拉着玉檀进屋问:“怎么了?”

玉檀垂头盯了地面好一会道:“刚才高公公命我们去看喜鹊受罚。”

喜鹊也是养心殿内侍奉的宫女,我问:“所为何事?”

玉檀道:“她私下向齐妃娘娘说了皇上在养心殿内的起居事宜,除养心殿内侍奉的人,皇上还命齐妃娘娘和其他各位娘娘宫里的宫女太监来观看。”

“怎么罚的?”

玉檀打了个寒战道:“杖毙!”

我倒吸口冷气,活活打死!这下应该再无任何人敢暗中通传消息,也无哪个娘娘再敢私自打听胤禛起居了。紧握着玉檀的冰冷双手,半晌后方问:“你还好吗?”玉檀点点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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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二月十七日,在康熙驾崩后一个月零四天,十四爷奉诏从西北赶回奔丧抵京。人未到,先上奏折问:“谒梓宫、贺登极孰先?”

胤禛当时面色如常,淡淡下旨道:“先谒梓宫。”

十四爷去寿皇殿拜谒康熙灵柩时,胤禛随后而到。一众大臣早已呼拉拉跪了一地,十四爷却站立不跪。两兄弟遥遥站立目视对方,身旁大臣都惊惶不已,个个头贴着地面不敢多言。血一般的夕阳下,两个直挺挺立着的兄弟身影被拖的无限长。

十四爷最后也未给胤禛行君臣之礼,对着康熙灵柩连磕了九个响头后,长歌当哭,悲笑而去。一旁侍卫上前阻挡,十四爷踹开侍卫,大步离去,只留给众人一个凄伤的背影,慢慢没入夕阳。

众人俯贴在地上,一动不动,胤禛静立在血色余辉中,在寿皇殿的台阶上投下一道曲曲折折墨沉沉的影子,直没入廊柱的黑暗中。

胤禛脸色清冷地目注十四爷离去后,自己也向康熙灵柩磕了九个响头,起身后,淡淡下令革去十四爷的王爵,降为固山贝子,摆架回了养心殿。回养心殿后摒退众人,独自静坐。不言不动,一坐就是一下午。

高无庸立在我身边细细告诉我始末,愁问如何是好。我撑头想了会道:“皇上只想独自一人静静,没什么事情。”

过了晚膳时间很久,我问玉檀:“皇上传膳了吗?”

玉檀回道:“已经传了,皇上心情甚好,点了不少菜。”

胤禛摒退众人后,端碗吃饭,笑给我夹菜。我叹道:“心里气闷,何必还要强做这个样子?更是心苦!”

他搁下碗筷,默看着我,半晌后,冷声道:“朕总不能如了他们的意,老九他们等着看朕笑话,朕还偏不生气。”

我走到他身旁,握住他手道:“已经是最大赢家,有些事情真的可以不计较的。”他猛地把我拽进怀里,我惊呼声未出口,已经被他唇舌挡住。

半晌后,他一面轻吻着我耳垂,一面低语道:“朕江山美人都有,的确不必和他计较。”我脑袋晕乎乎中,透出一丝清醒,忙推开他。

他揽我坐直,拇指轻抚着我的唇柔声说:“刚才我……有些肿,弄疼你了吗?”我刚欲摇头,高无庸在帘外道:“十三爷求见。”

我忙从他怀里站起,两人诧异地对视一眼,这么晚所为何事?他道:“快宣!”

十三爷大步而进,满脸彷徨不安,焦灼担心。

胤禛问:“什么事?”

十三爷跪倒就磕头,连磕了三个头道:“臣弟是来求圣旨的。无皇上圣旨,任何王公阿哥不得随意进出九门,不得私自调遣兵士。臣弟求皇上恩准臣带人寻找绿芜。”